曹秋道哈哈笑道：“失去刀鞘，看你還玩得出什麼花樣？”

項龍知是生死開頭，若讓曹秋道再組攻勢，主進擊，不出十劍，自己必濺當場。哪敢猶豫，如影附形地往曹秋道迫去，同時由單手改爲雙手握刀，高舉過頭，隨著似能蹈敵之虛的步法，當頭疾往曹秋道劈去。

曹秋道疾止退勢，冷喝一聲“找死！”運劍微往前俯，項龍出乎他料外的躍空而起，全力的一刀往他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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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躍空之勢，又是雙手運刀，其氣勢之盛，力道之強，再非先前任何一刀能夠比擬。百戰刀破空而下，發出尖銳破空的刀嘯聲。以曹秋道之能，當然可後退避開，不過這不但有失份，還會使項龍氣勢更盛，再要把他伏，須大費功夫。曹秋道猛一咬牙，運劍躍起接刀。一下清響，山鳴谷應，傳遍稷下宮的每一角落，在城牆上遠觀戰的呂不韋等都清楚可聞。事實上自兩人手後，刀劍擊之音便傳來，但都及不上這一擊嘹亮。

兩人換位置。曹秋道氣之聲，傳項龍耳。項龍的消耗戰終於奏效，一個旋，雙手握百戰刀把，用的卻是旋轉的離心力和運腰生出的勁道，從左肩斜劈剛正面朝向他的曹秋道。曹秋道仍是從容自若，至表面如此，橫劍擋他一刀，然後錯開去，好重整陣腳。不料項龍卻如影附形地再反手一刀，畫向他的背脊。曹秋道哪想得到項龍的變招迅疾至此，首次出許慌，勉強回劍把百戰刀盪開。項龍得勢不饒人，狂喝聲中，雙手不住運刀，每刀都高舉過頂，時而直劈，時而斜削，不求傷人，只求迫得對方以劍格守。

“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曹秋道氣力雖勝項龍，卻是相差不太遠。可是現在項龍是以雙手運刀，用的除了腕力臂力外，最主要是腰勁，且是由上而下，著著似泰山頂，又若狂濤卷，曹秋道登時給他劈得連連後退。最妙是項龍故意和他保持一段距離，十刀下來，至有六刀劈在他劍鋒運力難及之，此正爲項龍聰明的地方。

若論招式奧細膩，他實非曹秋道對手。但這等大開大闔的砍劈，卻最可以發揮刀的優點，顯現出劍的弱點。此消彼長下，曹秋道被迫在守勢裡。不過優勢並不能保持長久，初時每一刀都把曹秋道退一步，漸漸曹秋道憑著種種手法，扳回劣勢，項龍要很吃力纔可把他迫退一步。項龍心中有數，到曹秋道一步不退，將是他反攻的關鍵時刻，不再保留，全力急劈三刀。

“叮！”的一聲。斬將劍不堪砍擊，終斷去兩寸許長的一截劍鋒。曹秋道被他劈得雄軀劇震，一聲狂吼，運劍猛刺，卻忘了斷去小截劍鋒，當只及項龍時，去勢已盡，使項龍憑毫釐之差逃過大難。項龍已然力＊歇，往後急退。迅速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至三丈有餘，亦使他離後方“逃命索”只有五丈許的距離。

曹秋道低頭細審手中寶刃，搖頭嘆道：“縱是斷劍，仍可取君之命。”

項龍心中明白，剛纔那狂攻，已使自己了疲兵，無復先前之勇。

不過當然不會從神上表現出來，深吸一口氣道：“曹公請三思，剛纔若項某要求個兩敗俱傷，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曹秋道淡淡道：“以曹某之命，換上將軍之命，非常劃算。”

項龍話中有話道：“這該由我來決定，而非由曹公決定。”

曹秋道怒哼一聲，冷笑道：“你以爲可激怒曹某嗎？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本領。”

提起斷去鋒尖的寶刃，一邊運腕左右掄轉，同時舉步往項龍迫去。項龍撻刀前指，調整呼吸，同時往後退開。兩人一進一退，轉眼項龍抵達石欄邊沿。

項龍大喝道：“且慢！”

曹秋道愕然道：“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項龍挽刀施禮道：“多謝曹公賜教，小弟走了。”

曹秋道醒悟過來，運劍衝前。項龍一個翻，沒在石欄之外。

項龍地，立即靠牆角的暗黑，聽著曹秋道遠去的足音，知他在盛怒下，要循石階奔下來追殺自己。目一掃，百戰刀的刀鞘在腳下不遠，忙撿拾起來，把刀掛在背上，再力一躍，循索爬返臺上去。臺上當然不見曹秋道，項龍匍匐而行，往下，見曹秋道在下方飛奔而過，同時看到左右兩方枝葉搖，顯是有敵人伏在暗，因不清他的藏所在而仿徨失措。他暗好險，假若貿然逸走，說不定會落在伏兵手上。

重回觀星臺之計，確是高＊章，既可觀察敵勢，亦可藉機休息片刻，包紮傷口。片刻後，他由東南角下觀星臺，取回勾索，藉著林葉掩映，直抵稷下宮南牆。他對稷下宮附近的形勢已有深刻的認識，知道牆外是茂的樹叢，對逃走極爲有利。他氣力回覆小半，手雖必吃虧，逃走仍勝任有餘。翻過高牆，抖手出李園給他的火箭，接著全速往肖月潭放置雪板的方向奔去。

此著疑兵之計，是要把敵人引來火箭發之，最好是以爲他因傷無法逃走，不得不召援兵來救。一口氣奔出十多丈，項龍膝頭髮，仆倒地上。原來地上仍是積雪盈尺，走起來非常吃力，項龍質雖勝常人，可是力戰之後，又曾傷失，一口氣轉不過來，登時眼冒金星，差點力昏厥。臉的冰雪令他清醒過來，四周黑茫茫一片。幸好後方遠觀星臺的燈，若迷航者的燈塔，指示他正確的方向。

項龍勉力爬起來，蹌踉踏雪移到附近一草叢，鑽了進去，＊趺坐休息。星夜仍是那麼麗，但他心中一片憂急紊，則疲憊死，再無欣賞的閒。他閉上眼睛，忍陣陣因缺氧而引致令他幾昏去的衝擊，咬牙關堅持下去。好不容易呼吸平復下來，睜目一看，立時糟。

星月照下，他蹌踉走來時留在雪地上的足印，目驚心的一直延展過來，清楚告訴敵人他正確的位置。這時他只勉強支持不讓自己昏迷過去，要站起來提也不用提。雖仍是深冬，他仍渾冒汗。足音由遠而近。

十多道人影出現在數丈外的林，正一步高一步低的踏雪前來。他們沿著足跡，筆直往他藏迫近。項龍暗我命休矣，看著敵人愈來愈近，卻是毫無辦法。只差三十多丈，潛過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達放置板的小丘。功虧一簣，是多麼令人不值。

這時他就算勉強舉步，亦比不過敵人的腳力，不若留口氣給先發現自己的敵人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好泄點怨氣。遂拔出綁在上的兩把飛刀，藏在手立。若非敵人不敢舉火，這時該可看到他。蹄音忽起，衆敵同時愕然。

一騎橫立馳出，大暍道：“爾等何人？”

項龍認得是曹秋道的聲音，收好飛刀，大喜下爬起來。“嗤嗤”聲響，那批人手上弩箭齊發，盡往曹秋道去。曹秋道怒喝一聲，舞出一片劍，弩箭紛被撥落，竟奈何他不得。

項龍勉力站起來，朝他的目標奔去。後方慘連聲，顯是盛怒下的曹秋道大開殺戒。項龍不知哪裡來的神力，轉眼鑽疏林去，纔再跌倒。腳步聲與蹄聲來回響起，可見“敵人”正四散奔逃。項龍心中稍安，心想敵人逃走弄得足印，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印痕”。項龍俯伏半晌，爬起來緩緩前行，蹄聲響起，從後趕至。項龍大駭，蹲在一棵樹後。林幽黑，不比外面空曠，故不虞對方看見足印。看來曹秋道匆忙下沒帶火種在，否則此時好應拿出來點起火把或樹枝以作照明。他大氣不敢一口，因爲曹秋道正策馬來到他藏大樹的另一邊，正急促息。若非劍聖懂得找馬兒代步，這時他該倒在項龍另一邊。

“嚓！”

項龍暗不妙，知自己估計落空，因此正是打著火熠子的可怕聲音。項龍哪敢遲疑，拔出飛刀，移閃出朝曹秋道的坐騎頸側擲去。健馬狂嘶躥跳，登時把曹秋道翻下馬來，火熠子手甩飛，掉到遠，林回覆暗黑。

項龍大笑道：“你中計了，看刀！”

滾聲音傳來，曹秋道一時不知急躲到何去。項龍見計得逞，忙起餘力，往目標小丘悄無聲的爬去。說到潛蹤匿跡，十個曹秋道都非他的手腳。他的氣力逐漸回覆過來，離開疏林，登上小丘東面的斜坡，快到坡頂，後面傳來曹秋道的怒喝聲。

項龍怒火狂升，隨手找到一塊重約數十斤的石頭，勉力往追上來的曹秋道擲去。石頭橫過五尺許的空間，無力地墮在坡上，朝下滾去。曹道秋往旁一閃，雪坡溼，雖避過石頭，卻立足不穩，失去平衡，直滾至坡底，狼狽之極。項龍心道你也應嚐嚐灰頭土臉的滋味，忙往丘頂攀去，剛抵丘頂，一對巧的雪板和雪杖，正靜靜躺在一個包紮整齊的小包袱旁。項龍心中同時向肖月潭和老天爺道謝，竭盡全力奔過去，迅速把腳套肖月潭以索織的腳套裡，像穿靴子般紮。

背上包袱之際，曹秋道出現後方，大喝道：“這次看你走到哪裡去？”

項龍長而起，大笑道：“當然是回咸去，秋道小老兒我們後會無期！”

曹秋道這時離他不足一丈，項龍弓猛撐雪杖，下丘頂，一陣風般衝下斜坡，回頭看，曹秋道雄壯的形，在坡頂呆若木頭，完全失去追趕的意圖。

項龍不住運杖，耳際風生下，剎那間把曹秋道拋在遠方的黑暗中。他心懷大暢，雖仍渾疼痛，心中卻在唱著也不知是解子元還是菲所作的曲子。這時他只想起咸，其他的人和事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晨熹微下，項龍俯小溪，掬水連喝幾口，舒服了些，坐在溪旁一塊大石上，把肖月潭爲他預備的包袱打開，想取出食醫治空虛的肚子。

目是一張帛圖，繪畫了往中牟的路線，還有足夠的盤川，其餘是食、服、刀傷藥和火種等，安排得非常周到。攤開地圖，中捲了一張帛箋，寫滿文字，卻沒有署名，上書道：“龍看到書箋，該已安然離開臨淄，並擊敗曹秋道。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告知你，龍與曹秋道十招之約，只是老哥虛張之事，那封信並沒有送到曹秋道手上。若非如此，龍本不敢應戰。若不戰而逃，對你聲譽的損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嚴重。龍亦失去與呂不韋鬥爭中賴爲最大憑藉的信心，在儲君心中再非那寧死不屈的英雄。假如龍看到此信，當然不會怪我。假若看不到此信，則是萬事無須再提。老哥願看到你命喪曹秋道劍下，亦不想你被人譏爲懦夫和膽小鬼，後會有期。”

項龍看得頭皮發麻，既吃驚又好笑。其實此事早有蛛馬跡可尋，否則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約，不會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約，又神態古怪，肖月潭可說是拿自己的小命去賭博，幸好他賭贏了。自己雖沒有勝，但亦沒有敗，至曹秋道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令他兩敗俱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