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混之中過去了一晚。
臨近天明時,兩道影在黑暗中蹦蹦跳跳地往五湖客棧這邊過來,他們鬼鬼祟祟地看清楚了周圍的狀況,纔在附近的河道邊上了服,將自己簡單地清洗一下。
秋日的凌晨河水頗涼,但對於這兩道影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大事。重點清理了上以及服上沾的古怪末以及氣味後,兩道影還做了一次反省。
“大意了啊……”
“嗯嗯,壞人那邊也是有高手的……”
“最後那個武功很高呀……”
兩人如此總結一番,儼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隨後簡單地穿上服,才又一路鬼鬼祟祟地去到五湖客棧的側面,翻了牆從窗戶口進二樓角落的小房間裡。
……
芒從東面的天際滲出,江寧城裡,是一個天。。。
公平黨五方都有參與的廝殺局中在城漸漸平息,部分的街道上猶有火場在嗶啵燃燒,但負責維持秩序的人漸漸多起來了。小隊小隊的士兵推著水龍車前去救災,一些人在打撈起河面上漂浮著的與布袋。
一晚上的衝突,雖然說起來各方都有參與,但整個混的場面也主要集中在小半個城市裡。部分早就激烈的地方爲了主戰場,一些勢力較爲凝固的坊市並未到波及。這裡頭也有公平黨五方對於“開大會”的某種認知默契在。
太升起後,明面上的廝殺平息下來,各方勢力都在忙著彙總與評估自己在這一晚遭到的損失、又或是取得的績。
上午過半,一晚未睡的衛昫文才去到城市東頭,去查看一片狀況最爲糟糕的兇案現場。
“武林盟主龍傲天、齊天小聖孫悟空——到此一遊。天殺,殺殺殺!”
看到這歪歪扭扭的一排字時,衛昫文的眼角委實是抑制不住地了幾下。而院子裡一排的都在證明著侵者的兇殘,他著重查看了幾人上的刀口。
兇案的現場還不止這一,在來到這邊之前,他已經去看過了另一片出事的現場。那是屬於“閻羅王”名下的一箇中型的地盤,就在凌晨接近天明的那段時間,發生的炸炸塌了三四間房子,造了部分的損傷。
“所以……事是在這裡開始的……”衛昫文將雙手抱在前,神抑鬱地看著這一切,“這兩個……做龍傲天、和孫悟空的……東西……衝進這裡,首先殺了守在這邊的……那個誰……”
他指了指先前曾被在牆壁上的小頭目。側的人探過頭來,道:“胡海。”
“……所以他們首先殺了這個什麼海,放了示警的煙花,過了一會兒,這個於的,帶人過來查看,騎了一匹馬,然後被人當著所有人的面,用繩子套住了,揚長而去。在路上被石頭磕到了頭,直接磕死了……”
“……再然後,這個武林盟主龍傲天,跟什麼齊天小聖孫悟空的,仍然沒有善罷甘休,等到咱們的黃萬勇黃將軍再過來查看了一遍,他們就跟著黃將軍去了那邊街上,悄悄埋伏,到了天快亮,估計大家都睡了,這兩個……東西,就想要向黃將軍出手,誰知道被黃將軍發現了,出來追趕。”
“……黃萬勇沒想到對方在後牆放了桶炸藥,可能也不是爲了炸他,只是被發現後點了就跑,黃萬勇出來追趕,結果連他一起被炸藥炸死。而因爲黃將軍住的那邊也備了炸藥,所以直接炸了四五間房……現在你們覺得,這兩個人是衝我來的……”
衛昫文的目掃過在場的衆人,又看了看那“天殺殺殺殺”的難看字跡。
有人低頭道:“這二人武藝高強,此時出現,我們恐怕他們是此次隨長輩城的大族子弟,家學淵源。”
衛昫文出手,一掌揮在了對方臉上。
“寫出這種狗屁字,他家學淵源個屁啊!你們這幫狗東西今天就回去給我練字,用不著半個月你們就寫得比這裡好看!家學淵源!我讓你們通通淵源一次!我呸——”
目又掃了掃扭曲的字跡,昨晚這邊事發生的時候,他應該也在城市的另一邊準備抓人。此時雖然說不出來,倒油然有了一種“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的怪異心。
只不過有的深淵比較正經,有的深淵,極其扯淡……
“讓盧顯安排人,抓住他們。”衛昫文揮了揮手,做出了佈置,“我要教他們寫字!”
……
天空中降下來的像是灰的,原野之上,雲飛霧走。
“找陳三。”
下午,城南的東昇客棧,有人報出了這個名號。
遊鴻卓從樓上下來時,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上打著繃帶的安惜福。
“怎麼回事?”
“出了一點意外,邊走邊聊。”
安惜福左邊的手臂了傷,上散發著些微的藥味,此時笑了笑,轉朝客棧外走去。
天雨,路上的行人大都神匆忙,有的是趕著回家的,有的收拾了包裹準備出城。
“兵荒馬。”安惜福微笑著說道,“本來以爲,公平黨這次開大會,向整個天下開放態度,跟西南的大會一樣,會是一件好事,所以大家夥兒趕著來了,原本住在城裡的人也不忙著出去。到了昨天晚上才發現,沒有統一的公平黨五方,個個都像是瘋子,所以你看看,今天出城的幾條路都堵住了。”
“聽說,打歸打,今天早上這幾方的人還是首先保證了城裡城外的資、糧食運送。這說明他們也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嚇跑。”遊鴻卓道。
安惜福點了點頭:“這一次從晉地匆匆忙忙的過來,我們原本也把這件事想得簡單了一些。你看,五方開大會,爭取的都是天下各方的意向和幫忙,對於各方的代表,他們理所當然的不至於隨便得罪……不過苗錚的這件事,讓我們發現事沒那麼簡單,有些新的變。”
“苗錚找到了?”
“他昨天下午發信跟我們聯繫,約了見面的地方。”
“那我怎麼……”
遊鴻卓微微有些猶豫,苗錚的這條線是樑思乙在跟,而這幾天遊鴻卓與樑思乙搭檔探了“閻羅王”的幾地方,並無所獲。理論上來說,對方既然找過來,這邊應該繼續讓樑思乙去接頭纔對。
“我覺得有詐,所以沒通知思乙。”安惜福道。
遊鴻卓蹙起眉頭,向安惜福上的傷,安惜福笑笑,用右手手指在左臂上點了點:“確實有詐……好在我做了準備。”
“那苗錚……”
“……他恐怕……要出事了。”
街道上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往來,兩人穿過霾天下的街道,此時都沉默了一陣,風吹過街道,颳起落葉起伏。
“樑姑娘那邊……怎麼看這件事……”
“遊兄弟,你覺得,我們這邊爲什麼會聯絡你幫忙?”
“嗯?”
“這次過來的人,說多不多,說也不,我們來到江寧,跟以往尼教中的老同志聯絡,這樣那樣的幫手也能找到一些。我忽然找遊俠你幫忙,當中的理由,遊俠是不是也有過一些猜測?”
安惜福轉過頭來,目著遊鴻卓,他的這番話,說得就頗爲直接了。江湖這麼大,彼此都不是新手、菜鳥了,這種遠距離的行,吸收進來一個不可信的人,就可能導致全軍覆沒。爲什麼會直接信任你,找你幫忙,僅僅因爲當年並肩作戰過?就覺得你一定可信……這樣的問題過於功利,並不禮貌,但遊鴻卓當然是想過的。
不過他看著安惜福,沒有說話。
安惜福頓了頓,這個時間裡,天上滴下稀疏的水滴來,兩人穿過街道,去往路旁的屋檐。
“思乙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姑娘。”
“……但有些時候,把自己得太厲害。”
“……當然這也怪不得,這些年在晉地的戰場上,送了很多的兄弟姐妹走。年紀輕輕,未必能看得這些事……”
秋雨漸漸的在長街上降下來了,兩人站在屋檐下,安惜福說著這些話,遊鴻卓聽了一陣。看著雨。
“我在西南的時候,聽說那邊有些做心理輔導的課程。說是大家在戰場上天殺人、或者看著兄弟姐妹犧牲了,心裡頭很容易不……不健康,對這些人,就可以做一些……心理輔導,實在是很厲害的事……”
安惜福笑起來,嘆了口氣:“北邊這些年太苦了,王帥這個人格極端,但又沒錢沒糧,很多時候顧不了那麼多事。當年爲了籌錢籌糧,不得已的、甚至是對不住人的壞事,也是做過許多的……”
他說到這裡,扭頭了遊鴻卓,見遊鴻卓只是仔細聽著,方纔繼續道:“寧毅這人婆婆媽媽,從來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瞎講究,當年在杭州,便用那人人平等的理念將西瓜和陳凡騙得五迷三道的,如今你看這江南……”
他說著,手指了指前方雨幕中在街上奔走的行人:“當年聖公要平等,今天公平黨要平等,未來還有許多人要平等,但不管想法如何好,怎麼做到,纔是真正的大事……當今整個天下,只有西南那邊,能夠稍微講究一些、婆媽一點了,至於我們,恐怕還得慢慢將就,慢慢來……”
“……我能幫什麼忙?”遊鴻卓問。
“幫忙看著一點思乙。”安惜福道,“衛昫文通過苗錚,想要抓人,這件事很不尋常,照理說,如果真的指向外頭拉關係,不管是殺了還是抓住晉地來的人,都沒有什麼意義,橫豎都把一個大勢力得罪死了……這件事的理由,我們在查,但苗錚那邊……估計不會好過。”
“嗯。”遊鴻卓想了想,理解清楚之後,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去殺了陳爵方……或者衛昫文吧……”
“……啊?”
屋檐下,安惜福蹙起眉頭,這才用關懷的眼神看了對方一眼。
“你也……需要心理輔導啊?”
“我開玩笑的。”
遊鴻卓笑。
屋檐外雨幕瀟瀟,兩人隨後又聊了幾句閒話,方纔就此分開。
******
八月二十一這天在江寧下起的秋雨在此後數日間斷斷續續地下,城的溼潤沒有停下來過。
這延綿的雨幕降低了人們出行的頻率,若是沒有明確目的的人們大都選擇了躲在家中或是客棧裡聊天吹牛了。
從外地過來的各個勢力的代表們與各方串聯,節奏倒是不曾停下,八月二十二,“平等王”時寶了城,然後是高天王與周商的陸續到達。一些大勢力的代言人們合縱連橫,向衆人推銷著他們的理念:譬如代表戴夢微過來的一羣人提出的“中華武會”的構想,一時間爲了江寧武場上最爲熱鬧的話題。
當然,只是部分人接了戴夢微方面提出來的這一想法,首先站隊參與,至於更多的人,則都在關注著長江以北劉、戴與鄒旭勢力的戰局。
“那鄒旭啊,從西南出來的,姓劉的跟姓戴的,留得住命再說吧……”
對於此時的江寧衆人來說,這是對江北局勢相對普遍的看法之一。廝殺的雙方之中,劉世有錢有關係,戴夢微有名,而鄒旭那邊,有的則是華夏軍叛徒的份,真要擺上戰爭的天平,這一份的意義可大可小。而最重要的是,這是真人去後整個天下第一大規模的勢力對衝,就算是往日裡自詡最懂天下事的儒生們,對汴梁戰局的看法,基本也是保守的觀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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